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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風行水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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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轄嗎?不算我以前和蒲安禮在前鋒營時的矛盾,單說現在,我的官職已高過了蒲安禮,要我再聽從蒲安禮號令,不由一陣的難受。

蒲安禮從隊伍中走了出來。他那一批都是南征殘軍,錢文義他們也在那兒,一共不過千人上下,雖然都換上了新號服,但已和軍中調出的那五千部隊大為不同。蒲安禮和另三人跪到文侯跟前,文侯大聲道:“爾等四人為四軍主將,當同心協力,共赴國難。”

“遵命!”

他們四人很整齊地答了一聲,太子又向他們一人賜了一套明光鎧,他們才重站起來。剛站直了,文侯從懷裏摸出一個很精致的腰牌盒,又道:“蒲將軍,你出生入死,重歸帝都,殿下聞得蒲將軍之名,大為欣喜,故為你請命,越級提你為下將軍之職。”

蒲安禮原先只是個百夫長,一下子連跳那麽多級,我本以為我升得算快的,沒想到他比我還快。從外地調來的援軍不知道蒲安禮原先是什麽,而錢文義他們卻不禁發出了一陣輕呼。我看到錢文義,他臉都幾乎氣白了。錢文義和蒲安禮是同一批逃回來的,原先平級,可現在他原封不動,蒲安禮卻一步登天,自然讓他很不好受。

蒲安禮接過那腰牌,臉上一呆,忽然跪下道:“殿下,文侯大人,蒲安禮建功甚微,受恩匪淺,必當粉身報國。”

他的話也有些顫動,也許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升得那麽快。突然,我看到文侯的臉上略微有些古怪的笑意,我腦中像有閃電閃過,猛地醒悟過來。

蒲安禮的父親開顯伯蒲峙身居工部尚書之職,是當朝重臣,蒲安禮能升那麽快,恐怕是拜他父親所賜。當朝重臣,隨了太師和文侯,便要屬刑、兵、戶、工四部尚書了。現在帝君的寵妃希望自己親生的二太子能成為儲君,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朝中四部尚書裏,路恭行的父親兵部尚書路翔因為與二太子的母親江妃為中表之親,自然鐵定是二太子一黨,刑、戶兩部尚書則屬太子一黨。此等狀況下,蒲峙的立場就相當微妙,若他能加入二太子一黨,那麽四大臣恰恰分成兩派,權力最重的兵部尚書和帝君身邊最為親密的江妃組成的勢力就能遠超過文侯的太子一黨了。可蒲峙一旦歸到太子陣營,那麽太子黨又能占些上風。首次增援時,因為路翔全力推舉二太子,文侯沒有力爭,只怕也知道不管他如何爭,也爭不過路翔的。此番二路援兵馬上便要出發,身為兵部尚書的路翔大概也知道這批軍馬都是文侯的人,連這出師大會都不來。

這等看來,文侯在大會上當眾加封蒲安禮,那也是招旁敲側擊,實是為了蒲峙吧。

我一向也只知在戰場上拼殺,自南征軍全軍覆沒以後,我想得多了起來。也只有到這時,我才懂得了這種不見刀光劍影的鉤心鬥角實在也不比真正的戰鬥遜色。

文侯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在他心中,只怕無時無刻不在思索策劃。不過,以他這樣算度,也不曾算到前些天倭莊的叛亂,以至於會措手不及吧。

一想起倭莊,我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鄧滄瀾和畢煒斬盡倭莊島夷前,一個倭人騎馬出來說“我們上當了”那回事。那個倭人這句話又有什麽含義?

我看著臉上浮起神秘莫測笑容的文侯,心頭不知不覺地有一陣寒意。屠滅倭莊後,張龍友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文侯對倭莊施展的斬草除根,都讓我有點猜疑。以前只是約略想了想,但現在看到文侯這樣的笑容,我又猜到了幾分。

但願文侯不要來猜忌我吧,我默默地想著。這時蒲安禮還在說什麽什麽,語氣慷慨激昂,說完了後下面又是一陣歡呼,只怕那些豪言壯語也打動了聽者的心。但我連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對文侯的敬意和懼意現在同時又增了幾分。

等他們歡呼完了,文侯又大聲道:“楚休紅,錢文義,楊易,邢鐵風聽令。”

我心頭一凜,看了看邊上。我站得離錢文義他們不遠,楊易原先是前鋒四營的百夫長,這回文侯叫的四個人都曾是前鋒營百夫長。

難道,文侯是要讓我和他們並列嗎?就算讓我重新做百夫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如果要聽從蒲安禮號令,那我實在不好受。

我們走上臺去,文侯道:“四位將軍,你們原先都是前鋒營中的勇將,如今前鋒營全軍盡沒,但你們還在。”他掃了我們一眼,忽然大聲道:“聽令!”

我們一下跪了下來,文侯道:“南征軍殘部,如今還有一千三百餘。這一千三百多位勇士,都是在妖獸刀槍下血戰過來的,當不墮百戰百勝的前鋒營威名。楚將軍,我命你將這一千三百人重新組建成前鋒營,你為前鋒營統制,錢、楊、邢三位將軍為新前鋒營三統領,定要讓這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強兵重現於世。”

他說完了,太子在一邊道:“楚……楚將軍,錢將軍,楊將軍,邢將軍,這裏是四套黑月鎧,望四位將軍披此戰甲,率前鋒營在戰場上所向無敵。”

所向無敵?我不禁一陣苦笑。雖然名稱也叫前鋒營,但這支由殘兵敗將組成的前鋒營哪裏及得上當初的前鋒營?那時的前鋒營都是從各軍中精挑細選,又經過長時間訓練的,現在二十百夫長連我也只剩下了四個,要和以前的前鋒營一樣,談何容易,何況就算是以前的前鋒營,也仍擋不住蛇人的兵鋒。

我們跪在地上,謝過了恩。帝國鎧分四等,明光鎧華麗輕巧堅實,是頭一等鎧甲,黑月鎧的防護力和明光鎧相差無幾,但甲葉上因為有擦不掉的斑點,所以全身都塗成了黑色,比明光鎧已低了一等了。太子賜給畢煒和蒲安禮他們這四軍主將的都是明光鎧,賜到我們頭上卻成了黑月鎧了。這自不是工部連幾套明光鎧也拿不出來,只是為了分成級別吧。

我還是比蒲安禮低上一級啊。走下去的時候,我看著手捧甲胄、站在隊中的蒲安禮,心頭又是一陣亂。

還好,我不曾直接受他指使,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太子像是大發善心一樣,又賜了一些四軍中的中級軍官,到後來賜給他們的已是一把腰刀。這腰刀雖然也價值不菲,但已是不能和明光鎧、黑月鎧比的。不管怎麽說,我成了能號令以前同僚的前鋒營統制,那也說明文侯並不曾對我失望吧。

中級軍官的賞賜結束後,由四軍主將來大發一通豪言壯語。這只怕也是文侯的主意吧,以前武侯出師時不曾有這等事過。等一切都弄好,船只上,輜重糧草也已裝齊,終於,在月上中天時,這新點出來的三萬人援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我們這支新前鋒營分到的是十艘載重百餘人的小型船。幸好掌舵的都由工部水府安排妥當,我們上了船的,也只消分派一批人去操槳就是了。隨著一聲令下,戰船沖破了夜幕,開始了征程。

此時正是三月初十的午夜,大概已經交三月十一日的淩晨了,離天壽節還有十二天。在這個夜裏,這支幾乎是拼湊起來的援軍分乘到兩百六十八艘戰船圍著那艘巨艦,劈波斬浪,向南而行。那巨艦船頭剛釘上去的“飛鵠號”三個大字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也許,此番征戰,會成為南征軍第二吧。我已經逃過一劫了,第二次還能不能逃過呢?

想著這些不吉利的事,我在船頭打開剛受賜的那件黑月鎧穿起來。把厚厚的外套脫掉後,船頭起了陣河風,吹起我的戰袍。三月的風仍帶著些寒意,雖然也軟了許多,但這陣風中好像仍是有著無數的鋒刃,吹到身上有點刺痛。

江山如畫猶無奈,只與英雄作戰場。

雖然眼前也看不到路上的風景,但我還是一下想起了當初天機法師的這兩句話。這大好河山,不知還要經歷幾年戰火塗炭,才能恢覆如畫的美景?

我把黑月鎧穿好,將百辟刀掛到甲外,不禁長嘆了一口氣。腳下,只聽得流水汩汩,輕浪叢生,綿延數裏的船隊向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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